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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鵲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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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鵲2

因為太過激動,方嬤嬤卡了半天,都沒將後面的幾個字說出來。

林氏一臉無奈,把披著的外衣拿下來,重新搭在熏籠架上,沒好氣地說:“方嬤嬤,你且喘喘再說吧。”

方嬤嬤是林氏的陪嫁,對喬府也算是盡心盡力,前兩年方嬤嬤的兒子成親,家裏添孫進丁,二人本想給些銀子,讓方嬤嬤安心養老去,沒想到方嬤嬤哭著說不想離開林氏身邊,還想伺候著幺姐出嫁。

一番話說的林氏眼圈泛紅,喬朗也道是主仆情深,便讓她留下,做喬府的管事嬤嬤,也算體面。

林氏出身累世官宦之家,上數三代,出過多位翰林,姑娘也有去宮裏做貴人的。

林家家風森嚴,林氏自幼耳濡目染,嫁進喬府後,在教養子女與管家一事上,作風不減,不僅將府裏的四個姑娘都送去了女子私塾,連帶著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鬟都調/教的頗懂禮數,所以二人聽見匆匆腳步時,下意識覺得有大事發生,沒想到是樁烏龍。

林氏此時心裏倒是不急了。

她懿兒能有什麽事?

就是來家裏打秋風的親戚在外面惹了天大的禍事,也不可能輪到懿兒犯錯。

說好聽的,懿兒是個文靜漂亮又守禮數的,不愛爭也不愛搶,說不好聽的,就是人生除了吃睡和攢銀子外,再無大事,活吞吞一個守財奴的形象。

而且還跟面團似的,不見絲毫棱角,特好說話。

也不知道到底向上隨了喬林二府哪位老祖宗,反正性子不像她和喬朗。

等林氏將衣服剛搭在熏籠上,方嬤嬤才終於喘勻了氣,揣回被汗打濕的帕子,一股腦兒的把話吐出來:“是宮裏來人了!!說有喜事交代!!傳話的公公現下還在前院候著!”

“傳話的貴人說,話本是要遞給小姐的,但現在想必小姐在午憩,便不打擾了,請老爺夫人去前院便是。”

“什麽?!”

林氏驚怔不已,外衫都顧不得捋平整,直接在熏籠架上一堆,來到方嬤嬤跟前,“什麽時候的事?”

方嬤嬤:“也就一盞茶的時間,公公在前院南房暫歇,劉春和他家的正伺候著。”

劉春是喬府的前院管事。

林氏先驚再急,也不敢耽擱,匆匆要穿外衫,待要拿起時又一頓,重新換了件新的。

喬朗也顧不得上午還用稱病的引子推拒同僚,忙漱了兩口茶水,穿上林氏遞來的外袍,急步去前院見客了。

正是初秋,兩側林徑九分翠、一分黃,精心養著的綠菊也開了,本是大好的景色,現下卻沒人顧得上,只聽珠釵環佩幾聲響,一群人好似風來風去,眨眼無影。

不到半盞茶的時間,便過內大門再穿垂花門,來到在前院南房。

裏面早有位年過半百的公公在候著,身量不高,但生得圓臉圓眼,很有福相,一看就是富貴堆裏養出來的。

這是當今皇後娘娘身邊的管事公公之一,五十有二,名喚燕賢。

燕賢見到人來,朝二位微微躬身見禮:“老奴只是替娘娘送句話。”

“昨兒陛下回宮,娘娘聽聞大人舍身護駕,很是感動。”

“巧了,上午娘娘母家來人,話語間提到貴府的四姑娘,直說是個文靜甜雅的標致人兒,勾起娘娘的興致。”

燕賢說了番巧話,這才拱手:“還請喬大人與夫人做下準備,明日申時,送小姐入宮。”

正事交代完,二人再說幾句場面話,燕賢便告辭回宮。

喬朗起身相送,待送出門時又道自己最近得了批江南來的新茶,晚些送到公公在宮外的宅子裏。

燕公公臉上的笑真切三分,“謝過喬大人,明天是天大的喜事,還望喬小姐仔細準備著。”

喬朗斂目垂首,音調自然平滑,滿臉恭謹:“天家垂愛,臣定仔細囑托。”

……

“天大的喜事!我瞧著是想讓懿兒給文遠伯家的做填房吧!”

回去後剛坐穩,林氏就差人去打聽消息了,等聽見昨日入宮的是文遠伯的夫人時,當即眼前一黑。

文遠伯的夫人,是皇後娘娘的表家妹妹。

當朝陛下早年操勞太過,落了頭痛的病根,年紀上來後,處理起朝政明顯力不從心,又擔心放權給兒子,來日只得去做太上皇,思來想去之下,史無前例地扶持了皇後周氏。

皇後姓周,名綺搖,出身微寒,母族無勢,但皇帝很疼她,從剛入宮的貴人,一路扶持到貴妃,再到把持後宮的皇後,帝後伉儷情深,共計生育四子一女。

周氏承寵以來,宮裏只有八皇子與四公主是旁的宮嬪所生,其餘都出自周氏膝下,足見盛寵。

連帶著周家後生的幾個女兒,都嫁得不錯。

比如這位昨日剛去了宮中的文遠伯夫人,就是周皇後的表家姐妹,當時嫁給了老文遠侯的嫡次子,周皇後掌權沒兩年,老文遠侯薨,爵位不知怎麽的,越過嫡長子,落在了現在在朝中任太仆寺少卿的文遠伯身上。

林氏聽著劉春家的傳進來的話,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。

人又氣又急,頓時眼眶熱起:“這文遠伯家的兒子就沒一個成器的,全是些不著家的酒囊飯袋,而且幾個兒子裏,沒有正房的,除了一個不得寵的庶子,就是發妻難產而亡的長子。”

“燕周氏哪有那般的好心,來替庶子說親?明擺著就是要懿兒給她不成器的長子做續弦,拽她入火坑。”

文遠伯家姓燕,不知其夫人名號,林氏便按京裏規矩,稱其燕周氏。

“高攀懿兒?他們家哪來的臉面!”

一連炮地將話說出來,一股燥火也自身體裏向外湧,林氏手執團扇在臉側扇了扇。

照她看,文遠伯府的幾個孩子,活脫脫被膏粱錦繡浸染久了,就沒個成器的,讀書識字不成,偎紅依翠的狎妓倒是個比個的精通。

林氏徹底氣惱了,也沒顧得上喬朗,待心火散了些,才去問他,這事該怎麽給推了。

喬朗斟酌稍許:“等下把懿兒喊過來,先看看她怎麽說。”

但該拒還是要拒的,這種姻親,喬家可消受不起。

……

消息傳到西院時,喬昭懿剛睡完回籠覺,懶懶地縮在床上,聽著方嬤嬤給自己重覆剛才發生的天大的事。

方嬤嬤原本聽見小姐要入宮見娘娘,心裏喜得不得了,可剛剛聽過林氏和喬朗的一番交心,又開始憂心。

“文遠伯家的,可都不是好相與的。”

她壓低聲音,啐道:“聽說他們府裏難產而亡的長媳,眼看到了要生的時候,還要挺著大肚子被婆母站規矩,日日晨昏定省,伺候一大家子。”

“燕周氏可會擺譜了,許是先前進門時受過老夫人的氣,等自己當了婆婆,就開始磋磨新婦……”

方嬤嬤越說越激動,就差直說他們闔府上下都不是人了。

喬昭懿先前沒睡醒,人還困頓著,所以只閉眼聽,但聽著聽著,沒忍住睜眼,剛想跟著說幾句文遠伯府辦事的不地道,就瞧見方嬤嬤圓臉上的氣惱模樣,不由得彎眼一笑,拉著她在床榻上坐下:“好媽媽,你且消消氣。”

“我的心肝兒喲!你怎麽還能笑呢,這要是真嫁進去,一輩子不全給毀了!”

方嬤嬤被她拉到床上,看她還表情,生怕不知道其中厲害,忙說起才聽聞的另樁腌臜事,“文遠伯家早亡的長媳,祖上是江南人,家底相當得厚,出嫁時的排場那叫一個盛大,打頭的都擡著嫁妝去了另條街,這頭剛見送親的尾巴。”

大鄴富庶,也興厚嫁之風,一是為了更好的擇婿,二是有銀子傍身,姑娘在夫家也說得上話。

天子腳下,富貴人家不少,每家每戶的排場只有更大,沒有最大,喬昭懿一時沒想起方嬤嬤說的是哪位,不過也不耽誤聽接下來的話。

原來是文遠伯府家的長媳死後,市井裏一直有流言,說文遠伯府賬面上全是窟窿,自長媳嫁去後,才好轉起來,還將長子原先欠賭坊的債都給還清。

方嬤嬤:“天底下只有最沒出息的男人,和最讓人不恥的夫家,才會幹挪用女子嫁妝的事!”

“嫁進這種人家,要是沒有金山銀山傍身,連骨頭都得被生吞了!”

喬家雖非鐘鳴鼎食的豪紳巨族,但老爺夫人都出身自累世官宦的清貴之家,老爺今年還未到五十,又得了聖眷,若是拼上一拼,待到致仕前,少說也能熬到正三品,再加上兩個兒子都成器,撐的起門楣。

文遠伯那幾個不成器的公子少爺,就是三媒六聘地來提親,喬家都要嫌晦氣。

喬昭懿聽完這麽大的一通故事,人終於從床上坐了起來,抱著衾被半晌,把方嬤嬤的話總結了一遍:“這文遠伯家的,是想娶我過門,讓我掌中饋伺候一家老小不說,還得把我攢下的銀子去填他們賬上的窟窿?”

方嬤嬤激動起來:“可不正是!聽說都求到皇後娘娘跟前了,不然娘娘怎麽能召小姐入宮?”

喬昭懿一個鹹魚擺尾,就從床上起來了,“方媽媽。”

方嬤嬤還未反應過來,喬昭懿就道:“走,去正院。”

鹹魚也是有脾氣的好吧!!

這種直接斬殺她後半生鹹魚路的做法,和直接給她推入油鍋有什麽區別??

平日的事她都可以忍,這種事,她還能忍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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